深情抒写乡愁，投笔拷问人性

——《星火·中短篇小说》2013年第3期读刊心得

（辽宁）孟庆革

本期刊发的八个中短篇小说依然秉持《星火》的一贯风格，抒写乡土传统与市场化大潮的冲突，揭示现代化进程中社会底层的艰难，更深层地挖掘和拷问人性善恶。

本期作家都是曾在《星火》发表作品，更是近年来大作频发的熟面孔。如，代表中华文化传统的孔孟之乡——济宁小说“三驾马车”柏祥伟、范金泉、程相崧就是《星火》的常客。置顶小说范金泉的《续家谱》写了宗族血脉，御赐“齐鲁人文第一家”牌匾的范家续修家谱过程中，不孝逆子软舞发达之后，依靠金钱收买、官场指令、黑道威胁等各种打压手段，迫使范家庄小字辈带头人一一服软。只有坚守传统尊严、严遵怀安遗嘱的八十多岁族长范怀古，决不服气，以头撞匾而死。程相崧的《祭火》写了乡风民俗，曾经非常隆重的男人们的节日——火神节，因男人们外出打工而搁置多年。村支书邀请对火神祭怀有深情的桂花组织村上的女人组成高跷队，举行正月初七的火神祭。可是这个保佑家人心明眼亮的节日，却让村里人高兴不起来。外出去化工厂打工的男人们的眼睛被毒气熏瞎的危险，如黑云笼罩着村子和桂花们的心头。

刘建华的《姑爷面》同样写了金钱万能、传统丧失这个酸苦纠结的主题。乡亲们的一碗姑爷面是女子德行名声的试金石，可是当大老板老岳带着“二奶”桂贞回到这九岭大山里，为了这碗姑爷面，老岳较上了劲：哪里有钱搞不定的事情呢？！每家拿着老岳给的钱左右为难时，县长、乡长十万火急赶来了：惹恼了财神爷可要影响招商引资工作。当桂贞家里的一碗碗姑爷面摞成小山时，姑爷面这个试金石从此失去了光泽，“万载的炮竹浏阳的伞，天宝的女子不用拣”也只能说是久远的传说了。

江西万载县不仅以炮竹闻名，更有兄弟作家领军创作而知名，哥哥刘德明、弟弟刘胜财都是著名的畅销小说作家，刘德明的官场小说《重案行动》等曾名列当当网热销榜。本期读到他的中篇小说《牙祭》喜出望外，作家用朴素的乡土语言为我们描绘了一幅大山里做纸师傅的生活画卷。那是原始的安宁，善良的人性，如果不是汪水泉盛怒之下杀了调戏妻子柳招莲的吴长根，那种宁静也许就是我们梦中的仙境。初一、十五打牙祭是纸棚自古留下的规矩，然而这“牙祭”却不能随意添加，男女的偷腥、夫妻的设防、色鬼的威胁、莽夫的盛怒，都是要不得的“牙祭”，是人们在心灵的安宁中难以承受的喧嚣。阮家国的《摘茶叶》从另一个方向书写了乡土与人性，茶香除了采制的工艺，更有渗透其间的美好人性。因了留守女人杨云香巧妙地回避了大老板——小叔子林本清的物质的试探和情感撩拨，让这个故事能以美好的画卷继续上演，心存善念，人性永恒。

打工作家茨平的《猪坚强》和钢城作家许侃的《在渣山》让我们读出了悲惨和压抑。底层人群的生活，远远比小说要艰难，文字间我们能够读出作家嘶哑的呼喊，石秀们被暂住证折磨成惊弓之鸟，新一代打工者面对更加沉重的生活压力，有泪却只能流淌进自己的心里。弱小无助的流浪儿童小莫为生存成为“铁耗子”，得知妹妹小娜被值班工应老拐强奸后，他设计了一个复仇的隐秘计划，并且不断套取仇人的信任，按部就班地实施计划。一个小孩子哪里来的这种与其年龄不符的沉稳与狠毒，那是生活的冷酷无情，更要拷问某些龌蹉的灵魂。

本期最大的亮点是刊发了鬼金的先锋小说《向上生长的春天》。鬼金先生记载这篇小说完稿于2003年5月15日。而我的印象里，2003年以前鬼金写的都是诗歌。也就是2003年他开始正式使用“鬼金”这个笔名。我猜想也许这篇小说正是鬼金创作的第一篇小说，感谢《星火》杨剑敏老师担任责任编辑，正是他的现代主义情怀，使鬼金至今写过的三篇文革背景的小说，都发表在贵刊。之前的《姐姐的纸火车》（2010年第5期精彩短篇），《孤儿》（2011年第5期置顶，被《中篇小说选刊》选载）。“向上生长的春天”——这个理念一直是鬼金的梦想和追求。从这篇《向上生长的春天》开始，鬼金的小说一直在悲悯中演绎温暖，在绝望中蕴含希望。这篇刺穿梦境的故事，相较另外两篇而言更具现代主义先锋小说的特质。正如鬼金所说，一个真正写字的人要有反骨。去革语言的命，去革叙述的命，去革故事的命。鬼金小说的文字充满了诗歌语言的鲜活跳跃，表露出一种阴郁的迷茫之美。笔锋锐利，穿透任何的掩饰和禁忌，直抵灵魂深处。他将自己心灵的真诚镶嵌诗歌的语言中，在小说的字里行间熠熠生辉。

奥地利作家托马斯·伯恩哈德说：“小说重要的不在于写什么，而在于怎样写。”著名先锋作家墨白先生在一次访谈中，一语道破他在小说中最看重的突破方向，那就是别样的叙事。他将小说分为了两个范畴，小说强调写什么，是社会学的范畴，而怎样叙事，则是将小说放在了文学的范畴。鬼金的小说正是在文学的范畴，着重于怎样写，因而他保持了现代主义小说的核心价值。《向上生长的春天》里，鬼金用诗歌一样鲜活灵动的语言和独特的结构，实现了小说叙事风格上的突破，小说中多次使用“火焰”、“灰烬”、“红色”等等意向，重复修辞、反复强调营造出的语感加重，具有鬼金独特的气息和追求，他用这样语言来表现阴郁灰暗的灵魂和荒原色彩的现代主义是一种大胆的探索。对于当前这样一个在乎故事情节的时代来说，这样的作品弥足珍贵。近日来，我一口气品读了鬼金的十五篇小说，这要归功于杨剑敏老师编发的这篇《向上生长的春天》产生的难以割舍的吸引力和传导作用。

这篇躺在鬼金先生电脑里十年的小说曾经的名字是《向下生长的春天》，而见刊发表时的名字是《向上生长的春天》。我想这上与下，一定还有很多可供八卦的故事。还有更多这样那样的小说细节方面的迷惑，大概要等这篇小说被选刊转载时，鬼金先生会在另一篇《创作谈》里为我们揭开谜底。

2013年6月6日于辽宁抚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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